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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载《中国摄影报》2010年第95期
作者 宋刚明
破题:那些曾经的获奖作品多么苍白
破题、承题、起讲、入手、起股、中股、后股、束股,现在未必有几人读得懂这说的是什么,我问过好几个人,多猜成是炒股的术语。而这正是影响明清两朝科考的作文标准,也就是现代人人嘲讽,而未必知其就里的“八股文”写作程序。
在现今中国摄影圈,只要在大展上金榜题名,几乎是一举成名天下知,其影响力之大,近于疯狂,和当年考八股文得了头名状元无异,以致个别人不惜铤而走险弄虚作假——有利益才有偷窃。
而我以为:获奖作品如同当年的八股文,多为平庸之作。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受,是源于多年前翻阅一本中国历年获奖摄影作品集。我一直以来都很崇拜这些获奖作品,当这些获奖作品集中在一起展示的时候,我却吃惊地感受到,它们是多么苍白、做作。
承题: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
你也许会说:“你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。”可叹的是,我也是许多大展大奖的获得者,我几乎花了20年时间来追逐这类奖项。新中国成立40周年的时候,首届中国摄影艺术节在40年来发表的作品中评选出48幅获奖作品,我有一幅风光作品《秋瀑》获奖;中国摄影家协会成立50周年的时候,《大众摄影》从50年来发表的作品中评选20幅作品,通过网络推荐(网上评选我排名第一)、专家评选,我有一幅纪实作品《采石场》获奖。我大概是这种几十年评一次的奖项中唯一在风光、纪实类都得过奖的作者。我的建筑摄影作品《徽居映象》得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办的影赛一等奖和中国摄影金像奖;我的新闻作品组照《戒毒女》获第20 届全国影展纪录类铜奖;我的《赐福》还得过有“摄影奥林匹克”之称的第27届国际摄联代表大会黑白双年展摄影世界杯大奖;《晨曦》和《在路上》在奥地利第14届哈苏巡回展获得金牌奖和特别奖。除了没有参加商业摄影的角逐,我几乎参加过所有门类的摄影比赛,并且都得奖不低,在这方面,我应该是很有点儿体会的,用时髦的话讲,我是这方面的既得利益者,说这方面的坏话那等于是自毁形象。
起讲:那时我们更中意“打龙”高手的作品
香港人把角逐沙龙类影赛叫“打龙”。中国摄影有几十年与外界隔绝的历史,从1949至改革开放,中国摄影人对摄影的认识应该是“不知有汉,何论魏晋”的状态。改革开放之初,我们推介的摄影家,就是香港、新加坡的打龙高手。许多人现在抱怨,如果当年引进的是西方的纪实摄影家,中国的摄影也许是另一番景象。
这是肯定的,但那是不可能的。因为任何艺术,都是一定政治背景下的产物。开放伊始,国民还没有彻底觉醒,要想超越当时的认知,也是勉为其难。政治是有惯性的。当时并不是没有有识之士,比如对亨利.卡蒂埃-布列松、罗伯特.弗兰克、尤金.史密斯等顶尖大师的介绍,也是有的,只是没人把这类大师太当回事。我们更中意那些“打龙”高手的作品。这是因为,这些“打龙”高手的作品,多为风花雪月,不涉民生、政治,对一个尚在摸索改革阶段的社会,这种不痛不痒、不针砭时弊的作品最保险。还有一个就是这类“打龙”高手的作品唯美,容易解读,而那些真正大师的作品,多需要一些读图能力。不怕你们笑话,我学摄影20多年后还不太读得懂罗伯特.弗兰克的作品,我认为那些街头乱象,有什么好的!那些美轮美奂的沙龙获奖作品多养眼!其实就是今天,即使是那些大奖的获得者,又有几人读懂了弗兰克的《美国人》?
入手:世界摄影十杰,看似公平,其实荒谬
有人说中国摄影没有风格。一个国家的艺术作品风格,是由其民族性格和政治取向决定的。就以追求真实性、感染力的报道摄影作品为例,美国摄影师的作品,就比较直接强烈,视觉夸张,美国摄影师敢用很广的镜头,24mm,甚至20mm的镜头,他们较少禁忌;而法国摄影师的摄影作品就比较含蓄、视觉温雅,法国摄影师所用的镜头,广角很少超过28mm,多为35mm和50mm。所以美国摄影师的作品给人强烈的夸张感,我们称其为视觉冲击力,我们很推崇这种感觉,所以中国摄影师敢用更广的镜头,16mm、14mm都不在话下。这使我们拍摄的照片常常有一种漫画感,第一眼也许感觉新鲜,但就如同音压强烈的音乐,不耐久听,反而是法国摄影师的作品更耐看,法国摄影师的作品更像法国的红酒,越品越有味儿。
日本摄影师的作品有一种压抑、甚至变态的感觉;而前苏联摄影师的作品有一种宏大叙事的风格,这是由两国国民生存环境和政治理念决定的。其实中国摄影也是有其风格的,除了我们的报道摄影师追求一种过度夸张的效果外,众多摄影人追求的是风花雪月式的表现方法。“雪月风花近百年”,就是评论家对中国摄影风格的高度概括。
这与我们当初推崇、认可的摄影家有关。当年我们的评论家、传媒极力推介的所谓“世界摄影十杰”,是被集体误读了,起码我就以为那是世界最好的十个摄影师之一。没人告诉你,那不是专业角逐,那不过是大家凑份子,在一百多场视觉游戏中,取积分较高的几个人。你只要有一两张所谓好作品,又有点闲钱,反复制作,同时投向国际摄联(FIAP)承认的一百多个沙龙展览,如果运气好,反复得奖,其积分能到前十名,就是世界摄影十杰。看似公平,其实荒谬。
这类展览在西方过去有一定影响力,现在基本没人把它当回事,像法国、美国这样的摄影强国,都没有全国影展,因为这样的综合展览,其评出的作品,很难反映摄影师的真实水平,特别是对个人风格的提倡。
在那种“打龙”的评选中,你甚至可以碰出一个世界十杰来,比如你拍到一二张奇特气象的照片,就有可能反复得奖。观历年“世界摄影十杰”的作品,也基本都是气象奇特、色彩异常、人间难得一见的景观。遗憾的是,这一模式在中国仍有极大的影响力,比如历年的国际影展、全国影展、甚至中国摄影金像奖,其获奖者基本被抬到了云里雾里。如果把这些作品集中在一起看,你很快会发现,这些作品基本是奇特天象的大集合,或者无病呻吟的骚首弄姿。
起股:其实民主是选择最低保险度
也许有人会认为,这是因为评选不公平,有猫腻。这种情况,在中国,是有的,特别是近几年尤盛,凡大奖,比如国展、金像奖,有巨大的声誉;还有一些五万、十万元的大奖,属巨大的利益;评出来的作品都让人生疑。今年的中国摄影金像奖是被人揪着了,其实一些摄影节庆活动上的获奖作品,又有多少经得起追问?这是一个拜金时代,这是拜金主义的必然结果,没什么奇怪的。
即使存在这些现象,这类评选,相对还是比较公平的,这是由其评选程序决定的。这些作品都是由最少3个,一般是由5、7、9或者11个资深摄影人士组成的评委评出的。之所以是单数,是因为不会出现一半对一半相持不下的局面,这应该是最为公平、民主的选拔,你也许可以买通一两个评委,却不太容易买通所有的人。
这种评选方法其实是从民主政治中引入的,我们不能因为民主选举中有人作弊就否定整个民主选举。很多人认为民主政治是选精英,其实民主政治是选择最低保险度。就如我们一些单位的年终评先进,根据民主选举被评为先进个人的,一般是老好人,因为人人都能接受,而那些能力强,有开拓精神的人,会因为有人特赏识,而有人特讨厌而名落孙山。这从国际政治也可以看出来,丘吉尔是个个性鲜明的人,在战时,他是个好首相,而在平时,英国人就对他不放心,所以战后他没能选上首相。丘吉尔显然比他的继任者有才多了,老实说我都不记得他的继任者是谁,但老丘仍是我心中的英雄。
民主政治也不是最有效率的,英国修一个地下通道,四年也决策不下来。所以西方实行民主政治的国家,在非常时期,比如二战,多实行战时体制,就是相对集权。民主决策看似慢,因不会出大错,真正代表了多数人的利益,总在往前走,所以反而应了“不怕慢就怕站”那句民谚。民主政治其实是人类最不得已的选择中的最佳选择。
通过这样的比喻,你也许多少明白了一点,我们平常追捧的各类摄影评选获奖作品是怎么回事了,它其实也是最不得已的选择中相对公平的选择,但绝不是最佳选择,就好比美国小布什是民选总统,但很难说是最好的总统人选一样。
未完待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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